叶霈智：培土生金法在肺癌治疗中的应用

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中医科叶霈智副主任医师：肺癌是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，近年来发病率不断上升。目前西医普遍的治疗方法为手术、放疗、化疗及免疫(生物)治疗。临床只有不足20%的患者确诊时是早期肺癌，可行手术治疗，而手术治疗能获得根治者不足1/3，其他中、晚期肺癌患者应用放、化疗，虽然部分有近期疗效，但毒副作用较大，多数仅有姑息效果。肺癌属中医“肺积”、“息贲”、“咯血”、“胸痛”等范畴，中医药在改善患者症状、提高生存质量、延长生存期方面显示出一定优势，尤其在辨证施治进行个体化治疗方面更具特色。因此，目前多数学者主张宜手术、放疗、化疗结合中医药综合治疗，以提高肺癌的临床疗效。

中医理论认为疾病的发生是邪正交争，正不胜邪的结果。正气不足或相对不足是发病的内在根据，邪气(致病因素)是发病的重要条件。正如《内经》所说:“邪之所凑，其气必虚。”肺癌发病亦是如此。《杂病源流犀烛》认为“邪积胸中，阻塞气道，气不得通，为痰……为血。皆邪正相搏，邪既胜，正不得制之，遂结成形而有块”。说明正气虚损以后，邪气乘虚袭肺，郁结胸中，肺气愤郁，宣降失司，积聚成痰，痰气瘀毒互结，日久形成肿块而成肺癌。此乃因虚而致实，正虚是病之本，是肺癌发生的基础。正如《医宗必读》所言:“积之成也，正气不足，而后邪气踞之”。目前虽然各学者对肺癌病因病机的认识不尽相同，但大都认为肺癌是本虚标实之证，即以气阴两虚为本，以气滞血瘀、痰凝毒聚为标。笔者认为，气阴两虚是贯穿肺癌始终的中心病机，在肺癌治疗过程中，应注意培土生金法的应用。

在五行学说中，肺属金，脾胃属土，土能生金，故有“脾有生肺之能，土旺而金生”之说。当土病不能生金，或肺病而脾虚无以资肺时，用补益脾土的药物调补中州，充实后天，益其生化之源，使中气足，气血旺，从而使肺脏受益的治法，称为“培土生金”法。脾胃为后天之本，气血生化之源，居于中焦，是五脏之气出入升降的枢纽。脾为肺之母，肺主气而脾益气，肺所主之气来源于脾，其司呼吸、主宣发肃降的功能皆赖脾胃运化水谷精微以灌溉滋养。《素问·经脉别论》中“饮入于胃，游溢精气，上输于脾，脾气散精，上归于肺，通调水道，下输膀胱，水精四布，五经并行”是对水液代谢的精辟概括，说明脾土所化的精气首先充养于肺，肺金受脾土滋养，方能化水下降，泽及百脉。因此脾土的强弱决定肺气的盛衰，肺气不足多与脾气虚弱有关。一旦脾病，运化失常，则不能“散精归肺”，而有肺脾气虚，土不生金之病；另一方面，由于脾气失健运，升降失常，清浊混淆，气不化水，于是湿聚成痰，上贮于肺，而见咳喘痰多等症，此即“脾为生痰之源，肺为贮痰之器”之意。故临床肺病久治不愈，多求之于脾。正如陈士铎《石室秘录》所云:“治肺之法，正治甚难，当转治以脾，脾气有养，则土自生金”。

肺癌因虚而得病，因虚致实，邪实在肺，全身属虚，与脾胃关系甚密。其正气之虚，常由脾胃虚弱气血生化不足所致；其邪实每因脾病水湿运化不利、痰浊滋生而加重。病久正虚不能胜邪，痰毒肆行，流溢肝脑，注筋蚀骨，致使变证百出。肺癌临证中运用培土生金法，在于扶助正气，促进气血生化，运化痰湿，即可扶正治本，又可健脾化痰以祛邪。肺脾气虚者，症见面白神疲，少气懒言，咳而无力，气怯声低，喉中痰鸣，喘咳气促，自汗畏风，动则尤甚，纳呆食少等。宜用六君子汤或参苓白术散加减，常用生黄芪、党参、白术、茯苓、白扁豆、怀山药、陈皮、焦三仙等，以益气健脾和胃。气阴不足者，症见低热缠绵，长期咳嗽，夜间咳甚，痰少难咯，口干咽红，舌光红少苔等，放疗者多见。方用沙参麦冬汤加减，常用太子参、沙参、麦冬、百合、石斛、芦根等，配合生黄芪、党参等药物，以滋阴生津、健脾益气。大量体外研究证实，生黄芪、党参、白术、茯苓等药物均具有一定的提高免疫功能的作用，部分还可以直接杀伤肿瘤细胞，结合辨证配合使用这些药物，可以扶正祛邪并举、健脾抑瘤同用，提高疗效。

需要强调的是，肺癌患者不可过用滋腻、峻补药物，因为药物过于滋腻有碍脾胃运化。肺癌患者病体本弱，或经手术，或兼有放、化疗，正气愈虚，多有脾胃虚弱、脾失健运，复予滋腻之品更加重了脾胃的负担，非但不能行补，反而使脾胃呆滞，运化之力更差，以致“土不生金”，加重病情。临床宜选用生芪、党参、沙参、麦冬等平补生津之品，避免炙芪、人参、熟地等大补之品。故“培土”，不仅指益气健脾，也有“顾护”脾胃之意。在补脾胃之时，切忌“呆补”、“纯补”，应当补中兼运，寓补于“运”之中，以免滋腻之品粘滞脾胃，碍其生气。陈皮、枳壳、焦三仙等都是常用之物，可以灵活选择以醒脾开胃，以求补而不腻、滋而不滞。

当今强调肿瘤的临床综合治疗，手术治疗前后和放、化疗期间，当以西医治疗为主，中医治疗为辅；术后恢复期和放、化疗结束后，当以中医药治疗为主，进行治疗调理。中医治疗肺癌，在上述两个阶段突出培土生金法，均具有重要意义。肺癌手术必然伤及气血，气血亏虚不利于病体恢复，正虚更不利于抗邪。欲补益气血，用药应以脾胃为核心，以健脾益气养血为治则，常用归脾汤加减。放、化疗所致骨髓抑制者，血象常明显下降，甚至危及生命，治以健脾补肾，先后天同调，药用益气、生精、养血之品，往往可以减轻骨髓抑制，改善病情以保证完成治疗。肺癌咳喘耗伤脾胃之气，为子盗母气，加之放、化疗的毒副反应，肺癌病人多有纳差、恶心、呕吐、大便不调等症状，一方面饮食状况不佳，病人得不到水谷充养，以致正气愈虚而不能抗邪，邪毒流窜经络，易于形成远处转移；另一方面，患者消化道症状明显，体质下降，易失去信心，加速病情恶化，因此应注意顾护脾胃对症用药。故放化疗期间应以健脾益气、和胃降逆为治则，如伴横隔转移者恶心、呕吐明显，或呃逆不止，宜加用代赭石、旋覆花、刀豆子、降香等，或以清热生津止呕之芦根与姜竹茹相配，以降逆和胃止呕；纳食不香者，宜加用鸡内金、炒谷芽、炒麦芽、焦山楂等药物以健脾开胃；脘腹饱胀而苔腻者，宜加用佩兰、莱菔子、佛手等以理气化湿消胀；肺癌伴胸水而喘憋者，宜加用白术、车前子、猪茯苓等以健脾利水。

临床实践表明，在肺癌治疗过程中，灵活应用培土生金法，或健脾益气、养阴扶正，或化痰和胃、降逆止呕，能有效改善患者症状，突出中医治疗特色，提高综合治疗效果，使患者受益。

上述内容为北京好中医特聘叶霈智大夫的个人体会，通过以上的粗浅分析，希望能抛砖引玉，促进中医药治疗肺癌的理论研究及临床实践的深入和进一步提高。

叶霈智简介

简介：叶霈智，副主任医师工作单位：国家癌症中心/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中医科毕业于北京中医药大学，中西医结合临床专业博士学位，毕业后就职于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，从事恶性肿瘤中西医结合临床及科研工作。注重传统中医外科以“阴证”、“阳证”论治肿瘤的理论继承，特别在合理运用中医“扶正”与“抗癌”治则方面有一定心得，在改善患者生活质量、延长生存期方面取得较好效果。在中医治疗癌性发热、放射性肠炎、中医药治疗高龄肿瘤等方面有个人独到见解。

参与国家自然基金、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课题、首都医学发展基金联合公关项目、首都临床特色应用研究专项的等多项科研项目，核心期刊共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。社会兼职：中医药学会联合会肿瘤外治法专业委员会常委；中华中医药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委员；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；北京抗癌协会中西医结合专业委员会委员；北京中医药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委员；中华志愿者协会医疗志愿者委员会委员；《中国医药导报》审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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